我的第二本譯作《眼中世界》於今天正式出版。看著網路書店的簡介,回想起當初翻譯時的感動。剛開始看這本書的時候,有點跟不上作者的腳步,他的思緒跳躍得很快,不緊緊跟上的話,往往會被拋在後面一頭霧水,但漸漸地越來越受吸引,敘事者的疑問也成了我心中的疑惑,只想一路看下去找到答案……

整本書分成三個部分:回憶錄、布拉格間奏曲及一九四二小說。在回憶錄中,隨著敘事者說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,逐漸在心裡勾勒出逃亡的捷克人在美國的生活,因為躲避納粹的魔掌來到新世界的捷克人自成一個族群,雖然生活在充滿可能性的美國,但他們卻患了嚴重的思鄉病,只一味地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,「……坐在那裡哀悼失去的東西。閱讀過去的書本。吟唱著古老的歌曲。」

因為戰爭掠奪了他們的一切,在他們心中
「……沒有東西可以跟他們曾經有過的相媲美,單純只是因為他們無法再次擁有。並非他們失去的比在這裡找到的要來得更好或更為美麗,只是因為那些是他們曾經擁有過,卻已經失去的。」

在這些故事中,最吸引敘事者的莫過於他自己父母親的愛情故事。他很早就發現「母親在戰爭期間認識了一個男人。他們之間有段愛情故事,正如所有好的愛情故事一樣,他們的故事在地上留下血跡,並在甦醒時留下殘骸。」這段愛情深深地影響著他母親與父親間的關係,甚至纏繞他母親一輩子,但他母親絕口不提,所以他無從得知對方是什麼樣的人?他們如何認識?又為何分開?只能看著父母親的關係逐漸僵化,母親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死去。


無解的問題重重壓迫著敘事者的心,於是他決定回到布拉格,試圖拼湊出父母親的過去。在布拉格間奏曲中,敘事者向許多陌生人打探著戰時的消息,從他們口中聽到發生在各人身上不同的故事,但相同的是戰爭的夢魘在每個人的心中揮之不去,特別是一九四二年海德里希遇刺後恐怖的整肅行動,一整村的人被屠殺,整個村子從地圖上消失,在經歷過這樣的事件後,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改變了,即使戰爭結束,房舍重建,人的心卻不是那麼容易可以修復的。所以無論在美國,或在布拉格,戰後的倖存者始終被過往糾纏著。

這些牢記著過往的人裡頭,沒有人知道他母親過去的那段愛情,如果他不做點什麼,那心裡的疑惑將一輩子找不到出口。於是他憑藉收集到的事實、聽到的故事,以及自身的想像,編寫出第三部分的小說。

在這個小說中的小說裡,敘事者細細道來八人刺殺海德里希的過程,以及事後躲在地窖裡漸生的恐懼不安,而三人的愛情故事為主軸穿插其中。到這裡一切疑問都有了答案,母親愛上第三者,不愛父親,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。愛情不能衡量,沒有對錯,也無關乎條件,無論父親有多優秀,只要他不是那個對的人,那就什麼都錯了,
跟公平一點關係也沒有

書中的人物是如此的執著,母親拒絕放棄第三者,而父親堅持等待,最後在母親回到他身邊時,扛下這一生愛的負荷,這樣的執著讓人心疼卻也無奈。或許放開手就能海闊天空,但若真能放開,那世上就沒有淒美的愛情故事了。

這本書口吻平淡,看完胸際卻縈繞著淡淡的哀傷,連帶著作者仔細描繪的布拉格也染上憂愁的色彩,我想如果有機會去布拉格探訪,所看到將不再是純粹觀光客的布拉格,而是《眼中世界》的布拉格。
 

城邦讀書花園:《眼中世界》
《眼中世界》導讀:愛的牢籠 by 袁瓊瓊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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